刺杀张宗昌的凶手为何会被特赦

王子

远看泰山黑糊糊，

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

下头细来上头粗。

从古到今，描写《泰山》的诗歌多如牛毛，可像上面这么通俗易懂的诗歌，还真不多见。这首名作的作者，就是本文的主人公，曾经统治了4年山东的张宗昌老先生。他在主政山东期间，留下了一批人们喜闻乐见、争相传诵的诗歌。这些诗歌在人们乐呵乐呵的当儿，竟然流传到了今天。

张宗昌是山东掖县（今莱州市）人。奉系军阀。他有一个外号，叫“狗肉将军”。这不是说他喜欢吃狗肉，而是说张宗昌嗜赌成性，特别是喜欢推牌九。在广东话中推牌九俗称吃狗肉，于是张宗昌就被称作“狗肉将军”。

张宗昌还有一个外号叫“三不知将军”。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张宗昌他老人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兵，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

张宗昌是土匪出身，通过打家劫舍拉队伍，逐步在军阀界混得一席之地。大家都知道，北洋军阀的名声向来不太好，而张宗昌是北洋军阀当中声名最劣的一个，他横征暴敛，他贩卖鸦片，他欺男霸女，他勾结日本，他镇压工人……总之，好事没干几件，坏事样样干绝，因此被当作是祸国殃民的军阀样本。

1932年，张宗昌被暗杀后，作家林语堂专门写文章《忆狗肉将军》“悼念”他。在这篇文章中，林语堂说：“狗肉将军张宗昌死了。我为他而惋惜……狗肉将军的死，却对我特别有意义，因为他是现代中国所有显著的、传奇的、封建的和不顾羞耻的统治者中最显著的、最传奇的、最封建的，而且我必须说，最率直而不顾羞耻的一个。”

张宗昌是被暗杀的。死于仇家之手。而他结下的这段仇怨，还得从5年前说起。

1927年6月18日，张作霖在北京中南海怀仁堂就任安国军大元帅，并宣布成立安国军ZF，张宗昌被任为安国军副总司令兼第二军团军团长。

当时，张宗昌受令进攻陇海线一带，与冯玉祥的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国民二军）在徐州发生激战，张宗昌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张作霖很不满，斥责他“久战无功”。张宗昌恼羞成怒，与冯玉祥军在兰考再次激战。

就在这时，国民二军旅长姜明玉倒戈，并诱擒西北军第八方面军副总指挥、军长郑金声，将其解送至济南向张宗昌“献俘”。张宗昌大喜，在劝降未果下，下令枪杀郑金声。众幕僚在旁边劝阻，因为郑金声不是别人，他是冯玉祥的结义兄弟和心腹爱将。两人相识多年，情谊深厚。张宗昌杀死郑金声，自然会招来冯玉祥的愤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张宗昌哪管得了那么多，执意将郑金声枪杀了——那一声枪响，也为他自己日后死于非命埋下了伏笔。

“风水轮流转”，张宗昌在风光无限的时候，拥兵自重，俨然一方诸侯。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随着国民党北伐节节胜利，张宗昌在山东的日子不好过了。他想出关到东北一带发展，但是遭到了张学良的拒绝。1928年9月，国民党白崇禧部到达山东，将张宗昌5万军队包围。张宗昌仓皇出逃，东渡日本……期间曾经有一次在日本人的帮助下，率鲁东余部在山东烟台登陆，准备卷土重来，结果遭到失败，又灰溜溜地逃回日本。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张学良担心在日本的张宗昌做汉奸，敦促他回国抗日。于是，1932年初春天，张宗昌回到北平，住在铁狮子胡同。8月，张学良在北平以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名义召开军事会议。期间，山东省主席、国民党冀豫鲁“剿匪”总指挥、第三路军总指挥韩复榘在石友三的介绍下，与张宗昌相识。继而，张学良、张宗昌、韩复榘和于学忠四人结为把兄弟。四人中，张宗昌年龄最大，以大哥自居。据说，席间张宗昌曾经向韩复榘表示回山东发展之意，韩没别的说，只能表示赞成——从一个小兵做到山东省最高军政长官的老韩真的愿意张宗昌分一杯羹吗？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

韩复榘回山东后，写信邀请张宗昌速到济南，“共谋大事”。张宗昌很高兴。因为他一是在山东还有数额庞大的存款，二是当年败走时有一部分兵力散落在山东各地。于是，他不顾张学良、吴佩孚等人的反对，兴冲冲地来到山东。

在济南，张宗昌受到韩复榘的盛情招待。可是几天下来，韩只字不提什么“共谋大事”。张宗昌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张学良借张宗昌姨太太指明给张宗昌发了一封电报，声称他母亲病危。焦急万分的张宗昌立即向韩复榘辞行。9月3日下午5时左右，张宗昌在济南火车站与前来送行的韩复榘等山东军政官员握别后，正要等车，却遭到两名刺客枪击，当场身亡。

张宗昌死亡后，一名刺客对包围上来的军警喊，“我是郑金声的儿子郑继成，为父报仇！现在投案自首！”在走出车站时，他又对围观观众说，“我名郑继成，郑金声是我叔父，我过继给他为儿子。我杀死张宗昌，一为革命增光，二为党国增荣，三为山东和全国除害，四为我父报仇！”郑继成的话博得阵阵掌声。一名学生还专门下车对郑大呼：“郑先生，你真大英雄，大豪杰！中国不亡者即在于此！”

张宗昌被刺杀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凶手”郑继成不但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反而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为什么呢？因为在山东高等法院和济南地方法院，郑继成都将所有责任独揽，使得另一位刺客陈凤山获释。这种“义举”，加上为父报仇的独特故事背景，让郑继成迅速一个英雄似的人物。媒体争相报道后，社会舆论对郑继成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每天都有很多人到关押郑继成的济南地方看守所去看望他。在看守所，郑继成也受到了“特别照顾”。所长把自己的办公室给郑继成做临时会客室，还把自己的值班寝室让出来给郑做宿舍。

先前曾被张宗昌杀害的知名记者邵飘萍等人的亲属纷纷奔走呼吁，一边抨击张宗昌的罪行，一边为郑继成求情。《大公报》等媒体还发表评论，声称张宗昌是山东人民的公敌，刺杀他是为民除害。在山东各社会组织、团体呼吁、倡导下，全国各地纷纷给国民ZF发出电报，请求特赦郑继成。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够让郑继成获得特赦。当时，冯玉祥正在山东隐居，他获知此事后，派人给老部下、济南市市长闻承烈送信，托他找出民国十七年国民ZF曾对张宗昌下达的通缉令；再安排人给郑继成写申辩状请求南京最高当局赦免；还叫人搜集了郑继成的平生事略、报仇经过，撰写成文，和济南72个同业公会请求特赦郑继成的电文并在一起，合印成一本小册子，广为散发。

甚至连在南京的蒋介石和陈立夫都惊动了。他们分别致电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为郑继成说情。

1933年1月，郑继成终被特赦，出狱后，他受到了山东民众夹道欢迎。一个英雄为父报仇、为民除害的传奇故事，就此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