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独恋一枝杏

雷暴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昨夜的一场雨之后，杏花开了，芬芳吐蕊，朵朵粉白，惹人怜爱。“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上学时经常读到唐诗这句，觉得杏花以它那纯白的色彩独领春天的眉梢，实在是让人眼眸一新。

今晨，母亲打来电话说老屋后院那树杏花开了，让我带上孩子去玩。我知道母亲不是为了让我看花，她是想我们了。人年纪大了，就变得像孩子一样，开始注意身边一些事物的流逝了，如季节的更替和光阴的消散。于是，打算明天带上孩子回娘家，顺便看看那树我魂牵梦绕的杏花。

清楚的记得院子那棵杏树，是爷爷种下的，就在父母结婚时候的房间窗外。老屋已经废弃多年，可惟有那棵杏树一直不曾砍掉，因为父亲知道我喜欢。小时候，经常和弟弟围着杏树“藏猫猫”，他总追不上我，也总是会哭。杏花很白，瓣瓣纯净，像极了山村里的女子。一阵风儿飘过，瓣瓣滴落，落在我们的头上。用手去接，杏花雨滴露在掌心里，眼前恍若呈现了容华尽代的西施，在如云的杏花下，水袖曼舞，风情万种。范蠡抚琴而歌：“一枝红艳带雨浓，袖舞西风薄几重……”

一到夏季，收麦子的时候，大人都在忙，而我们上到树上去摘杏吃，味道酸酸的，甜甜的，至今回忆起来仍会流口水。然而更让我割舍不下的不是杏儿的味道，还是那纯洁的杏花儿。

想象那雨色冥蒙之中，屋外坡下阡陌相连的冬麦地已显露出了青葱的绿色。热日融融中，村落大道，农人牵出盘角的黄牛，或赶出一群还未脱黄的鹅儿往田间放牧了。渐渐地，路上三五成群的人多起来了，或漫步于花前树下，或游走于田间小陌……

塞北的春天似乎来得比江南晚些，这个季节，江南早已是花红柳绿，再加上今年的春晚，我们这里杏花才过芬芳。

坐在办公室，没什么事情，闲来翻开张爱玲的书看看。有一段春天的描绘：“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的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的落，红不完的红”。就想，我的春天何尝不是。现在是我的春天，开了满山的杏花，全是粉白的，带点微微的红。这就宛若农人的女儿，长的俏丽，但是从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不懂笔墨，只工的一手好女红，在这春天不耐了寂寞，从简陋但仍然深深的闺阁里面走了出来，依在剥蚀了漆皮的陈旧的门边，暖着太阳，一边就着这温暖的光线在一片好不容易得来的白绢上仔细地行针走线，一边不时偷偷抬起头来，用清澈的双眸看一下走过的少年，看见人家望她，本来想羞怯的笑一下，但却让这一望按了回去，只作了个严肃的表情，继续低下头去，可那心事早已是重重复重重了。桃花则是大家闺秀，是第一个走出春这门槛的，饰了浓脂香粉，满脸尽是盈盈的笑意，有时也和着雪的豪情，一起唱诗答词，杏花只是默默地跟了后头，频眉再频眉……”

在张爱玲的笔下，杏花是清澈纯朴的，没有富贵气息，也非大家闺秀，只是婉约在山坡上做女工的农家女子。向往春天的阳光，不懂得书香，却让人眼睛明亮。

自是知道自己也是在小土坡上长大的女子，也有着向往阳光的心思，只是却不擅长女工，偶尔喜欢衔几许文字，在微雨如醉的黄昏倚着窗儿翩跹。

钟爱杏花，执着于这份纯白的色调，它伴着我从一个懵懂的孩子长成一个女子，多少次静坐后院那树杏花下读书习字，岁月早已把我们融为一体。那飘飞的花瓣承载了我少女时代的梦想，至今，也是纯洁的。

在纷乱的杏花雨中，我喜欢的春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