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梦 水风空落眼前花

雷暴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蘋洲。
　　
　　 ——题记【温庭筠《梦江南·千万恨》】

　　

　　 梦江南，最梦是荷塘；忆荷塘，最忆是荷月。
　　 那荷塘青青的钱塘古都，那一朵绝世的水莲，是谁扰了你的清梦？是谁娇羞了你那一低头的柔媚？
　　 我知道，你，只是佛前的一朵青莲。可红尘中，是否会有一条青石的小路能抵你诗韵的荷塘？烟雨中的荷塘可曾锁着你如莲的清韵？那清韵之中可曾藏着你少女的漪梦？
　　 我，只是一个少年，一个为寻千年之梦的少年。只为梦中的那次邂逅，便固执地为你写诗。雨后，南屏，晚钟，古寺，寒塘。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随风飘入鼻翕。月光似水般泻在那田田的荷叶上，一丝探寻的冲动充盈心间，无奈，月色太朦胧，总是时时阻止我企图继续探寻的目光。风中，你莲身轻摆，似有无穷的言语，却又让我如此的苦思难懂。
　　 小荷已露尖尖角，我在青青的荷塘边，支起香炉，焚上檀香。手抚焦尾，韵一曲高山流水，当塘对莲，独自痴醉。你轻摆莲枝，似已沉醉其中，又似深通灵性，与琴音相和，不时轻点柔茎，与游鱼相戏。
　　 你好像也早已习惯了我的残忍、我的任性。我总是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摘下一叶来戴，等兴致过后又会毫不怜惜地随手一抛，任残留的莲茎在滴血中低吟，莲叶沙沙。
　　 你，在寂寞的池塘守着一个个孤独的清夜，是谁让你一守就是千年？你的幽怨也早已凝成了万年丝连的莲语。只不知那轻摇在水面素淡的花蕊，可会藏有我梦寐的相思？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黯然的夜色，经过了多少神伤的风雨，终，等来莲花开，只是，你的心也如莲花开了吗？
　　 饮朝露，沐风雨，枕月光，醉里霓裳舞长裙，婷婷暗香入梦来。好想采一朵别在发间，嗅在鼻尖，捧在手心，拥在怀里，插在我的漂流瓶中，从此一起漂流。却，又不忍，我又怎忍让你再次流落尘世，漂零成泥？
　　 岸边惯吟风月的青柳，似也为荷月的绝世风韵所动，吟落一地相思，飘洒于那田田的荷叶之上，你却总是不为所动。原来，尘世之中，你早已为了伊人一句无心的承诺，早已成了他的影子。你是谁五百年前失落的莲子？每年为谁花开一次？每年为谁心碎一次？谁又能看懂莲的心事？纵使岁月无情，你的风韵会在时光中慢慢风干，但不变的是我那千古吟唱的——相思，那用相思凝成的——唐诗宋词。
　　 暮鼓晨钟，渔歌唱晚。一缕清风，吹皱一池荷塘。不怨清风，只怨春水。春水不谙明月意，无端揉碎柔柔影，只是，明月呀，你可感知到了风的呢喃、风的诗韵、风的呻吟？哦，你不知，你竟不知……
　　 流年依旧，思念依旧，痴狂依旧，对你无法尽述的心绪——依旧。你，佛前的一朵青莲，我，一个只为你吟诗的少年。是缘的错？是情的错？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寂寞，千年的情蛊。终，成了千年的殇。
　　 你还记着三世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仙吗？受人滴恩，竟报倾城。不论春秋，不论冬夏，每日悬壶济世，却，终，因情，因你的眼泪而淹没了天地，酿千古之失……于是，佛道论战，口诛笔伐，终因佛怜你，让你再世化狐。那料许仙也已化身为一穷酸书生，每日吟诗弄文，只因他也化不开那“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千年等一回，断肠也无怨”的缠绵。人狐岂能同途？心碎也只能独舞。你说，今世，只为感君一回眸，甘做佛前一青莲。而我怎会不知，这愿的是情，苦的，却是你的心……
　　 塘边何人初见月？塘月何日初照人？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塘中有了那轮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皎月，因这皎月是愁怨之气所化，只能倾心凝望，一触即碎，但终可观之、吟之、赋之、文之，叹之。若可，就让我生生世世守在香雾缭绕的塘畔，日赏青莲朵朵，夜沐荷馨袅袅，任皎月缕缕清辉，柔柔抚触，于痴痴的凝望里，轻抚瑶琴，将我倾情为你写就的诗句，韵成一曲鱼水情歌般美丽的神话，和着高山流水，为你唱——千年万载，生生世世！
　　 年年生发年年痴，年年心碎知为谁？怜不够，心海柔波，宵宵沉醉，怎忍你心碎？只是，你可会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却是一种更为心碎的心碎——
　　 你为水月我为叟，
　　 一丝垂钓两处幽。
　　 一水隔尽三生怨，
　　 一杆怎钓千年愁？
　　 茫茫人世，孤独如你，多情如我，望埙兴叹，一叹千年！